车厢内死寂无声,仿佛一个移动的金属棺材。高槿之紧握着方向盘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,但他感觉不到丝毫触感,仿佛那双手已经不再属于自己。龚思筝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混合着酒气,弥漫在狭小的空间里,成为一种无形的压迫,让他几欲作呕。
许兮若最后那个眼神,如同烙印,深深地刻在他的视网膜上,无论他如何努力地睁眼或闭眼,都无法驱散。那里面蕴含的失望与厌恶,比任何厉声斥责都更具毁灭性。它彻底否定了他的存在价值,将他钉死在一个卑劣、虚荣、自愿堕落的耻辱柱上。他甚至没有机会,也没有资格去辩解一句——事实上,他又能辩解什么?难道要告诉她,自己身陷囹圄,是被逼无奈,此刻的光鲜只是为了扮演一个更称职的“物品”?这听起来多么可笑,连他自己都无法信服。
龚思筝的呼吸平稳,似乎真的睡着了。但高槿之知道,这很可能只是一种假寐,一种对她绝对控制力的自信展示,甚至是一种无声的考验。他必须保持绝对的专注,将车开得平稳如履薄冰,不能有丝毫差错。
终于,那栋如同巨大墓碑般的住宅楼出现在视线里。高槿之将车悄无声息地滑入地下车库的指定车位。熄火的那一刻,引擎的低鸣消失,车厢内的死寂变得更加浓重,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冲刷血管壁的声响,以及那该死的、无处不在的腕表滴答声。
他僵坐着,没有立刻动作。他在等待指令,或者说,在等待审判。他不知道龚思筝是否会对今晚在“黑天鹅”门口,他与许兮若那短暂而致命的对视有所察觉。任何一丝风吹草动,都可能引来她残忍的玩弄。
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,龚思筝才缓缓睁开眼,眼神里没有刚睡醒的迷蒙,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清明。她侧过头,目光在高槿之苍白而紧绷的脸上停留了几秒,嘴角勾起一个极淡、几乎看不见的弧度。
“上去吧。”她淡淡地吐出三个字,推开车门,姿态优雅地下了车,仿佛只是结束了一场普通的应酬。
高槿之立刻下车,快步跟上,如同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,沉默地跟在她身后半步的距离,进入电梯,按下楼层。电梯镜面映出他和龚思筝的身影——一个高大英俊却面无血色、眼神空洞的男人,和一个精致美丽却散发着冰冷危险气息的女人。多么“登对”的一幕,他想,胃里又是一阵翻搅。
公寓的门再次打开,又再次关上。这一次,高槿之甚至失去了滑坐在地板上的力气。他只是站在玄关的黑暗里,像一尊被遗弃的雕塑。
龚思筝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径直走向卧室或酒柜。她脱下高跟鞋,赤足踩在冰凉的地板上,走到客厅中央,然后转过身,在浓郁的黑暗里精准地“看”着高槿之。
“今晚,”她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,平缓却带着一种解剖刀般的锋利,“你似乎有点心不在焉。”
高槿之的心脏猛地一缩,几乎停止了跳动。来了。他喉咙发干,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:“……没有。只是有点累。”
“哦?”龚思筝向前走了两步,靠近他。即使黑暗中看不清表情,高槿之也能感受到她那审视的、带着玩味的目光。“是在想李查斯先生说的‘瓷娃娃’?觉得屈辱了?”
高槿之垂下眼睫:“不敢。”
“是不敢,还是不会?”龚思筝轻笑一声,伸出手,冰凉的指尖轻轻划过他西装的面料,停留在那块冰冷的腕表上,“这块表,喜欢吗?”
“……喜欢。”他机械地回答。
“它很配你。”龚思筝的声音近乎耳语,却带着刺骨的寒意,“就像这套西装,就像你现在的位置。它们提醒你,你是谁,属于谁。屈辱感是多余的,高槿之,那说明你还没完全认清现实。能成为一件被精心挑选、妥善保管的‘物品’,是你的幸运,多少人求之不得。”
她的话像毒